没有几个北方人会喜欢冬天。

阴冷的的空气像一杯凛冽的白酒，入喉只会感觉辛辣无比。人长大了，也不像几岁，十几岁那般喜欢下雪，成年人会讨厌一切会给他们造成阻碍的东西。

阳台边上的盆栽收了霜冻，原本翠色的边叶变得枯黄。窗户上贴着的窗花早就失了颜色。母亲不咸不淡地说，又快过年了，一年一年的，人活着真没意思。

十几岁的时候最期待过年，看看春晚，听震天的鞭炮响，自己燃上几只仙女棒——那时候还不知道它叫什么，只知道是两根细棍，小小的，点燃后的火花很漂亮，玩的时候也不会烫到手。

家里的大人早早准备好压岁钱。年纪太小的时候对钱的概念不深，拿到钱的那刻，却是将红包紧紧攥在手里的。拿到钱的年才是一个完整的年，上不上交是以后的事，拿到了，花不花都得焐热才心安。

现在长大了不一样了，知道那几百块钱不是白来的。父母都是家里的老大，在老一辈人看来，当大的总是要多付出，并把这件事看做是理所当然。过年拜访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这号人的时候，花钱买的东西也值不少钱了。母亲说，除了你妈你老子的钱，别人的钱不是让你轻易拿的。

哦，我说，等到二十几了，成了家，也用不着拿了。

年初几天，走亲戚免不了跟一些同龄人的攀比。餐桌上大人们有意无意说起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，孩子上大学一个月生活费多少钱，你看你花这么多一点都不争气，谁谁谁家的孩子名牌一本毕业找的好工作，嫁的好老公娶的好媳妇，等等。

我和表姐过年吃饭会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，偶尔搭几句话。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，长大之后理所当然地疏远，取而代之的是暗地里的竞争和比较。我妈说，你今后要是混得不好，看不起你的首先就是家里这帮人，两旁外人才懒得管你。

大人们虚与委蛇，孩子的所谓体面都不是事。谁会在乎你的尊严，弱者是天生就该被人踩在脚下的。

物竞天择，适者生存更像是达尔文揭示的一个生活真相，我听过的最有烟火气的理论，永远带着理性的角度去看待问题。

这一年，我长了什么什么本事，母亲边吃饭边用不甚在乎的语气说出来，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宣扬和夸赞的事。我心思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小成就没什么好说的，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害臊。

只可惜我妈不这么想。

表姐在一旁默默扒着碗里的饭，吃几口就说自己饱了，坐到沙发上玩手机。她以前无论跟谁都表现得健谈幽默，这我最熟悉不过。现在当然和以前不一样了，再说，谁还会像以前那样啊，以前多没心没肺。

我和她掏出手机，看着抖音推荐的几个高热度“审丑”视频，这仿佛成为了过年期间的唯一乐趣，大家都乐在其中。